作家:陈青延
作者简介:陈青延,曾用笔名驰远,一九六一年九月出生,湖南省南县人,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,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,湖南省劳动模范,湖南省南县广播电视台副科级干部,一九八三年开始发表文学作品;作品散见《中国社区报》《中国散文家》《中国政府采购报》《中国老区报》《作家报》《西南作家》《天津日报》《湖南日报》《湖南文学》《新湘评论》《新农村?黑龙江》《文学少年》《小溪流》《江淮时报》《重庆晚报》《湖南工人报》《湖南经济报》《三湘风纪》《驾驶园》《湖南税务报》《金鹰报》《拉萨晚报》《湖南妇女报》《湖南价格报》《中国乡土文学》《中国文学》《当代作家》《海口晚报》《西南商报》《大北方》《侨乡文学》《湖南邮电报》等百余家报刊;《西南作家》、蔡文姬历史与文化研究中心签约作家。
父亲有苦不言说
重阳节那天,回了一趟老家,望着墙上镜框内父亲过去的照片,我的眼角禁不住滑落了泪珠。父亲是一个在生活上不管遇到多大困难和苦楚都不言声的人。至今,他离开我们几个儿女已整整二十个年时间了。父亲的一生,大半辈子都是在艰难困苦的岁月里度过的。我的老家居住在水天一色的洞庭湖畔。那里河道纵横,湖汊密布。上个世纪的五十年代至八十年代的四十年时间里,地处偏僻的老家,不但水患成灾,而且贫穷落后,用当地老百姓的一句话说,那时节,我的家乡是一个“鸟不拉屎,鸟不下蛋”的地方。生活在那个时期的父亲,虽然正值年富力强,但由于当时农村的医疗卫生状况差,父亲患上了胃病、风湿骨病和血吸虫病。父亲是我们一家人的主心骨,是我们一家人生活的依靠。那个时候的我们兄弟姐妹还小,家庭生活的重担全压在了多病的父亲与瘦弱的母亲身上。父亲是一个吃苦耐劳的人。种田、放牛、看鸭、养猪和搬运的活他都干过。尤其是在那种除精神之外物质极度匮乏的时期,我家里烧饭的柴火年年都有接不上茬的时候。这样一来,我父亲便会利用晚上,用箢箕挑着锄头、斧头和篾刀,踏着月光,到村里伐过树木的荒坪废墟上,挖掘树蔸,运回来,劈开,晒干,做柴烧。挖树蔸和劈树蔸的时候,父亲常常胃病发作,痛得头上直冒豆子大的汗珠,但他一声不吭,用锄头把和斧头把顶着疼痛的腹部,强支撑下来,把活干完。有时,为了刨出一根树根,父亲用手刨泥,刨得鲜血直流。俗话说:“病来如山倒,病去如抽丝。”父亲的血吸虫病因当时的集体统一出钱,组织治疗,已经有所好转,但胃病和风湿骨病由于家里无钱治疗,却越来越严重。但父亲还是强支撑着,没有在我们一家人中说过他的半点痛苦。那时节,我家里贫穷,经济拮据。穷则思变。有好长一段时间,每天清早起床,我们一家人都看见父亲在门前一棵树下,上下不停地摇动着他的右手腕。后来,家里人才知道,他是想做剃头匠,把拿剃头刀的右手腕练得灵活起来。功夫不负苦心人。父亲经过一段时间的勤学苦练,不久,成了村里的一个剃头师博。父亲初学剃头匠的时候,我们家里人都是他剃头的对象,这样子,既为家里每月节省了几个剃头钱,又为自己学做剃头匠练了手,一举两得,他感到很惬意。父亲学好剃头匠这门手艺以后,除了给村里的人剃头外,其余的时间,他都担着剃头挑子,去小镇上的街头小巷摆摊,给街上的人剃头。自从到了小镇上摆摊剃头以后,一年多的时间里,父亲每天都回来得很晚,家里人都搞不清什么原因,问父亲,他只说是每天忙剃头忙到那么晚的。直到有一天,村里有人往小镇的粮站送公粮,晚上将白天在粮站水泥坪晒干的稻谷上交过磅秤的时候,才发现我父亲晚上在粮站里做搬运工,一麻袋一麻袋的稻谷往粮库里背,为的是给家里挣得一点经济收入。毕竟,血肉之躯的身体不是铁打的,终有一天,父亲晚上担着剃头挑子,从小镇上回家,刚进家门,就昏倒在地上。原来,他患的十二指胃溃疡,已经到了晚期。家里人迅速把他抬上一辆货车,医院进行检查抢救,这才发现父亲的胃已经穿了好几个孔。医疗专家打麻药,进行了胃开刀手术,把他的胃切除了三分之二,用药线缝上,父亲才脱离了危险。不过,在经过手术麻醉到醒药之后,父亲缝了线的伤口疼痛不已,但他没有叫过一声痛,只是见他用医院病床边的墙壁,以减轻着自己伤口的痛苦。父亲的胃病治好以后,头一两年时间里,只能喝米汤和米粥,不能吃硬饭,更不能吃锅巴饭。干活也只能干轻的,不能干重的。但父亲是一个闲不住的人,他除了晚上把剃头挑子摆在自己家里,叫村里人上门来剃头外,白天,还主动向村干部请缨,给村里看牛看鸭看鹅。几年之后,父亲动了手术的身体复了原,他又开始干插田扮禾的重活了。秋冬两季,村里派男劳力上大堤挑土兴修水利,父亲也自告奋勇参加,既支援了水利建设,又为家里挣得了分口粮的工分。父亲在世的时间里,在我的印象中,父亲的一生是勤劳坚强而又不怕苦不怕累的一生。记得我十岁那年秋天的一个深夜,我突然打秋摆子。用普通话说,就是在秋天里的一个深夜,我患上了疟疾。我躺在床上高烧不止,一身怕冷,口干眼热,望着房顶上的天花板,好像房顶在摇摇欲坠,头痛得像有一种大气在压,如同要炸开似的。屋外,下着大雨,北风吹得“嗖嗖”地叫。这个时候,遇上天凉风湿痛的父亲,看到我的病情,不加思索地穿上一双草鞋,披上胶纸雨衣,闯入雨中,翻过荒地坟丘,医院,给我买药。那种年代,农人们都难穿上一双套鞋,方圆几十里地,难得有一个医疗诊所。村里的一个赤脚医生,都因给人打青霉素,忘了做皮试,打死了一个人,丢了饭碗,还遭了打。那日,父亲在漆黑的深夜,买了药,匆匆往回赶。雨越下越大,他再次路过一片坟丘墓地时,突然感觉到身后响起了一串脚步声,好像有人在跟着他。父亲走得快,后面的脚步声也跟进得快。父亲不敢往后面看,也没有喊叫,强作镇静地往家里赶。汗水浸湿了他的全身。父亲不相信是鬼附身。他不信迷信。但那后面的脚步声一直跟着他,却还是使父亲觉得有点毛骨悚然。直到回到家里,在灯光下一看,才发现,原来是脚上的一只草鞋在路上粘挂上了一块胶布,跟在草鞋后跟后面拖拉起来,发出的响声。遇上这种紧张惊魂的事情,父亲回家明白真相以后,当时也没有对家里的人言说,直到后来,他在我们兄弟姐妹长大以后,以一种笑话的形式,告诉了我们一家人。光阴似箭,日月如梭。一晃,十几年过去了,我已经二十五岁,在城里找了一份工作。那年,父亲因风湿骨病和中风,左脚和左手已经偏瘫。因他一生有着勤劳吃苦,坚强不屈的性格,每天他都坚持握着一根拐杖起床,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。父亲每每起床时,偏瘫的那只手和脚,在用力期间的那种疼痛感,是可想而知的。可父亲每次都强忍起床,跟没事一样。至今,想起来,使我感到泪奔和后悔莫及的是第二年冬天。当年,我在城里找一个姑娘,那天,我把她带回老家去,让父母看看。没有想到,父亲看到我在城里找到了一位吃“国家粮”的媳妇,喜不自禁,悄悄起床,扶着拐杖,走到菜园子里,想扯些新鲜菜做饭,招待我们,不料,父亲走到菜园,跨过一条小水沟的时候,一头栽进了水沟里,再也没有站起来……从那一天开始,我和父亲就已进入了阴阳相隔的日子。如今,这段阴阳相隔的岁月,已整整有二十年时间了。每次回老家,看到墙上相框里他留下的照片,我的心里就好痛好痛的,眼角就会情不自禁地滑落下一串泪珠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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