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满归家蒙冤入狱23年,他为何选择原谅

跨过火盆,陈满终于把那段蒙冤23年的往事,都甩在了身后。

经最高人民检察院提起抗诉,由最高人民法院指令浙江省高级法院再审的陈满故意杀人、放火申诉案,今年2月1日上午公开宣判,撤销原审裁判,宣告陈满无罪。这个被舆论称为“活着的聂树斌”,面带微笑的走出了关押了他23年的海南美兰监狱。

昨天上午,陈满终于回到四川绵竹的家中,与一双年迈的父母相拥而泣。

文/图钱江晚报特派记者陈伟斌发自四川绵竹

1

米的回家路

当陈满踏上最后一段归途时,已经是2月2日的上午9点半。

从走出海口美兰监狱大门开始,他几乎没睡过。

成都双流机场,陈满的高中同学们刚一接陈满,就直接将他送到了德阳。一顿火锅,吃到凌晨4点半,但陈满也并没有吃多少,更多的只是憨笑。

回到酒店房间后,难以入眠的陈满就这样慢慢等到天亮,等待大家送他回家。

陈满的老父母依旧住在绵竹老城的水电新村小区。一早,欢迎陈满回家的亲友们和媒体记者就都已经聚集在小区门口,并在路上拉起了两条欢迎陈满回家的横幅。他们还准备了鞭炮、鲜花和大红花,堵着小区大门张望接陈满的车子即将出现的方向。

上午10点半左右,载着陈满的车子终于出现在人们视野中。但车子并没有直接到小区门口,而是停在了距离小区大门50米开外的地方。陈满摇下车窗,在一阵快门和欢呼声中,他的表情显得有些木然,这场面对他来说似乎有些意外。

这50米的路程走得异常缓慢。事后他说,那段路走的既熟悉又陌生,他竭尽全力在控制自己的情绪。

双脚刚刚准备迈进小区大门,两位亲友挤过人群拥上来将一条红绸大红花系在了陈满胸前,直到这时陈满才再度笑出声。

这个已经23年没有回家的中年男子,终于花了20分钟走完米的回家路,迈上了走进家门的最后台阶……

2

25年后,终于跨过了火盆

在盼望了23年后,陈满终于再度出现在了家门口。亲友们告诉他,跨过火盆进家门。

“妈,我回来了!”在陈满进门的一霎那,王众一紧紧的将儿子拥在怀里,并深深的往陈满的面庞上亲了一口,“回家了、回家了、回家了……”而陈元成则还是坐在沙发上,红着眼睛不敢回头看。

亲友们安抚着两位年事已高的老人都不要太激动,随后让陈满坐在父母亲中间,他的两只手被父母亲的老手抓着,老人的手有些颤抖,但抓得很紧,或许唯恐再度失去,“有人问我这些年为了儿子的事情我是不是已经心力憔悴,我说不是,而是我的整颗心都被掏走了。有人说陈满是法制进步的功臣,但这个代价太大了,不管是对陈满,还是我们这个家庭。”

“电话打不通。”陈忆告诉陈元成夫妻俩,陈满二哥的电话打不通,这个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的二哥,成为陈满一直都心存愧疚的人——因为陈满的案子,二哥受到精神刺激,至今未婚。

直到这个时候,刚说了句“父母老了很多”的陈满,突然情绪失控,和二老一样泪流满面。看到儿子这个样子,陈元成依旧是默默坐在一边不吭声,王众一则就像安慰小孩子一样:“不激动不激动,不哭,我看你监狱出来时是笑的。”

王众一记得,她在电视上看到走出监狱大门的陈满,满脸笑容,“就像个刚刚放学的孩子那样。”

“忘记过去,走向幸福。”每当有人问及陈满的过去时,王众一都会护着陈满,希望外人都不要再去提及那段过去,在她看来那都是过去了,也不想再提,陈满回来就好。陈元成则在一会儿之后,默默走进了书房,在那里,堆满了全家为陈满奔走过程中累积下来的各种申诉材料,“回来就好,不提喽,我们心里终于可以安逸喽。”

3

“外面的世界”

站在窗边,陈满接过亲戚递给他的一支香烟,点燃,猛嘬了几口。

“在监狱里也抽烟,但在家里抽,自由多了。”陈满依旧显得很腼腆,但独自在房间时,又会笑的自然些。也只有在此时,他的言语内容会更丰富和流畅。

中午12点,陆陆续续还有人来看望陈满,其中不少都是过去的老邻居。然而每当陈满被拉过去介绍,他总会显得一脸茫然,就算被陈忆提醒,也还是会想不起来谁是谁。

午饭被家里人安排在小区附近的一家饭馆。

回锅肉,这道陈满心心念念了23年的川菜,终于摆在他面前。然而饭桌上,即便有亲友特意以茶代酒敬贺他,活跃气氛。看得出,他也在极力配合,但坐下来之后,却依旧显得有些沉默和局促……

“肯定还需要一段时间。”面对这个“外面的世界”,虽然陈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来应对一切可能,但陈忆和亲友们都觉得,陈满要变回过去那个自己,似乎还需要一段时日。

本报记者专访陈满——“我终于呼吸到了自由的空气”(节选)

一阵迎来送往的喧嚣之后,陈满的家里开始逐渐恢复往日的平静。这个已是知天命之年的中年男子,也终于有一点独处的时间。

除了感谢所有帮助过他的人之外,关于重获的自由、关于回家的感悟、关于未来的规划,看得出,陈满都有一肚子的话想说,却依旧还是憋在了心中。腼腆,成为了这个蒙受23年冤狱之灾的男人,在出狱后给人们的第一印象。

在无数次希望、失望乃至绝望之后,陈满坦言自己是幸运的。但面对这个已经被隔绝了这么多年的社会时,他也需要更多的时间,来重回一个普通人的生活轨道。

自由走出关押了他23年的美兰监狱大门后,手持判决书的陈满看上去非常轻松,他告诉本报记者,23年的牢狱之灾,连呼吸都是不自由的,“没有一口空气是新鲜的。”

钱报:海南高院院长当面跟你道歉,当时你说了一句“没关系”?

陈满:对,我想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,也不用去纠缠,有些事情是历史原因,是当时法律不健全的原因。主观客观的,如果再去纠结也没意义。做人,特别是做男人必须宽容,心胸要宽广,往前看。

钱报:对当年刑讯逼供导致你入狱的那些人,恨吗?

陈满:恨?也不想再去说恨不恨,在监狱里每天都会想很多,这些年下来也想明白了,人生、命运就是这样,我无法改变,与其纠缠不如往前看。但我还是要依法申请对那些人进行追责,包括国家赔偿,至于结果,我只相信法律。如果有朝一日,他们来我面前道歉,我相信自己还是会选择原谅。

钱报:有没有一段时间,真是感觉很失望乃至绝望的?

陈满:失望是经常有的,也有过绝望,印象里最绝望是一审二审判下来,我都是死刑的时候,就觉得自己可能一辈子就要被这么冤屈的结束了。但这种就是靠自己调整,自我鼓励,没别的办法。父母亲友都相信我是清白的,为我无私奔波,所以我不能离弃他们,这也是原动力。所以我很努力活着,六次减刑,从死缓减到无期,无期减到有期。

钱报:在监狱里时有没有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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