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圳晚报记者崔华林
我第一次去海南是一个冬天,只记得海口的冬天,风很大。70后作家赵瑜是河南人,在海口生活了8年,发现自己渐渐被海口的空气启蒙。于是有意为心中的美好地方写一部小说。巧合之下,他认识了一位海南女导游,成了他写作《女导游》的动机。
赵瑜对导游这一职业的理解很有趣:这是向别人挖掘自己的过程,是在不自觉地状态下完成的一种自我表达。读完全书下来,虽然跟书封上宣扬的“爱情发生在路上”不大相吻合,更像是赵瑜透过60后、70后、80后三个女导游的职业和情感经历,写出的现实中的海南地图。用赵瑜自己的话说,我想描述我所看到过的海南岛,以及我所想象的海南岛。写女导游这样一个群体,本意就是要全面展示海南的风物,以及作为观看者的她们自己的情感生活和审美。
《女导游》赵瑜著河南文艺出版社年9月出版
《女导游》是为女人的写作
三个女导游的情感和职业生活
深圳晚报:我也多次去过海南,书中的地点很熟悉,三亚湾、森林公园、解放西路、万绿园等,像是您心中的海南岛地图。看得出来,您很喜欢海南岛。但真正打动您写作这样一部城市小说题材的机缘是什么?
赵瑜:在海口住了几年以后,发现自己渐渐被海口的空气启蒙。每一次回到北方,身体会报警,无端对空气质量、天气的干燥度或月光的浓度,都有反应。就想,在这样一个美好的地方,住了这么久,我并没写过一个小说。就开始有创作的计划。一开始是想写海南的食物,名字都拟好了,叫《海口食货志》,挺有野心的写作计划。
然而,后来发现,虽然我吃过了全部的海南食物,却因为语言障碍,不能深入到某个海南家庭。那么,我如果写一个长篇小说,所着重要描述的主人公说普通话,吃大陆的食物,这必然会被读者笑话。尽管我搜集了不少的资料。但我还是放弃了。后来,也想过写海南的移民生活,因为我本人就是一个移民。但是移民仍然要对比本地居民才行。所以,犹豫不决着,又放弃了。直到有一次在网上遇到一个写导游日记的女导游,她是海南人,也就是小说中洋葱的原型。我看了她大量的日记,并通过她,采访过一些女导游。认识了八零后的女导游淘气的原型人物。才有了动笔写的动力。
深圳晚报:这本书虽然宣传语是强调的是女导游的“在路上”,但内容大多都是在海口、三亚、甚至大量集中在一个叫做普鲁斯特的咖啡馆里,并没有太多在路上。您为何还要用“女导游”这一群体来切入描写?
赵瑜:在写作女导游之前,我就有几个设定,第一,我不会将此书写成“女导游应急一百招”。第二,我不会将此书写成海南旅行手册。所以,这部《女导游》更多的是写作为女人的三个女导游的情感和职业生活。虽然我写到他们坐在咖啡馆里,甚至是躺在按摩院的床上,但是,其实这只是叙述设置,我让她们在咖啡馆里说的内容,依然是在路上的故事。在路上,不一定非要在路上带着团队,那非常单调和庸常。而我着重要表述的是这样一个职业背景的女性,因为所接触的人比普通职业的人要多,她们是如何破解生活中的疑难问题的。这就是我为何要写女导游。
深圳晚报:有的作家为了作品的丰富性或真实性,会到小说的环境里采访搜集素材,您在写作这部小说时有过哪些方面的工作?
赵瑜答:关于海南的风物,我没有急着搜集,这些年在海南吃过的食物,我写了出来,去过的地方,我写了进去。见过的女人听过的故事,我也差不多写了进去。唯一需要体验生活的是听女导游说话,熟悉她们说话的语气,走路的姿势,是熟悉她们的日常生活。虽然我不会如实写下她们的细节,但是,我要非常熟悉她们的这些言说背景,才能做到在写她们的时候,让人觉得是真的,而不是假的,编造的。
不是我大胆,而是大家生活的社会环境太虚伪
深圳晚报:您在书中呈现了诸多景点,但您并没有局限于此,反而大篇幅情节笔墨去描述了海南岛上黎族人的婚礼习俗。您为什么会对此感兴趣?
赵瑜:我想描述我所看到过的海南岛,以及我所想象的海南岛。我所看到的,我基本上都写了出来。比如自然风物的美好。而我所想象的海南岛,比如黎寨,以及婚俗,均是虚构。海南岛一定分为两个,一个是游客单调路线走过的,另一个,则是藏着的海南岛,在安静的乡下,或者山里。写女导游这样一个群体,本意就是要全面展示海南的风物,以及作为观看者的她们自己的情感生活和审美。
深圳晚报:书中有一章《海口七页》,是七封情书,很有意思。看到您的影子,童年的经历、写作的道路、对感情和人生的见解。但从小说的情节来看,这七封信又似乎显得不那么重要。
赵瑜:这七封信将一对男女从第一次见面,到熟悉,到热恋,写得基本完整。这七封信也基本从另外的视角,描述了淘气是一个什么样的人。我如此安排这样一个章节,是因为我对小说结构的一些痴迷,我不喜欢老老实实地讲述一个人的经历,那样会让读者觉得有审美疲劳。
还有就是,这部长篇本来就是一种百科全书式的写作。我不仅用了书信,还用了对话,用了电话记录,用了章程,用了备注等手段,都是打破叙述的流畅及连贯。有意制造阅读陷阱,我不希望将一个日常生活的小说写得过于通顺,那样给读者留的印象就是故事本身,而不是故事以外的思考。同样,这里面夹进去我的个人史,也是故意迷惑读者,甚至是制造阅读陷阱。让读者觉得掌握了作者的隐私,有一种猜中谜底的快感。其实不然,是我有意这样玩一下。
深圳晚报:书中的主要人物是60后、70后、80后三个不同女人的心理,您作为男性视角,如何把握不同年龄女人的心理将之细腻呈现?
赵瑜:男人写女人有先天的优势,是因为男人写女人没有代入感,只有旁观感。我写60后的女人,会将身边所有的60后的女人的印象做综合,70后及80后也是一样的。细腻呈现,其实是写作者的基本功。不论是写女人,还是写男人,贴着人物写,慢一些进入,切片一般呈现,这是我的基本做法。
深圳晚报:虽然全书以三个女人为题展开的导游故事,但您的想法却是透过女导游遇到的男人视角传递出来:您怀疑一些被公认为道德准则的东西,跟人性或人体本能之间的冲突。
赵瑜:女导游这样一个群体,在世俗想象里,她们所面临的道德压力比我的小说里的人物要大。从这一点上来说,女导游所写的三个人物低于生活。但是,我从女导游自身和他者两个角度来写,便弥补了小说人物的生活环境的单纯和虚假,让她们既生活在自己视角和内心里,也同样生活在她们的爱人的视角里。这样的做法使得小说人物有落地感,接地气。至于我在小说里试图突破的道德准则,我觉得这不是一个大胆的做法,这只是一个正常的普通的判断。不是我大胆,而是大家生活的社会环境太虚伪。
小说家需要慢一些对现实发言
深圳晚报:您之前的作品,都是小字开头,《小闲事》、《小忧伤》,不过这本书中,也看了某种宏观的社会现实,比如幸福村的打造、黎静想要申请协会的经历。很多作家都说,中国现在经历着巨大变化,给了他们写作取之不尽的题材,对您来说,也是这样吗?
赵瑜:我之前写小说一般不接触现实,我怕离现实太近,会短视,会讨好现实,甚至会因为过于批判,而显得缺少文学意味。这一次写《女导游》有意做了一些现实主义的尝试,觉得尺度掌握得还算得体。这给我接下来要写中短篇小说铺了基础。中国这些年发生着巨大的变化,速度也触目惊心,这些变化或多或少地会影响我们的内心。
作为小说家,需要描述的,是个体内心的变化。但如果说这变化给写作者带来取之不尽的题材,我觉得不尽然。写作者尤其是小说家需要慢一些对现实发言,如果现实不硌痛我们,我们不必去写,如果现实硌痛我们了,我们尽量要等伤口结了疤,在去平静地叙述。这是我对写作与现实的看法。
深圳晚报:关于70后的作家写作,一直存在着“断层”的批评,不够50后、60后占据文学地位,又不够80后占据青少年市场,您作为70后作家的一员,您如何看这样的声音?
赵瑜:70后这一代人的确生活在一个平庸的时代。相比较五零后六零后的大师范,相较八零后的商业成功。我对七零后最有信心,有一些成熟的七零后已经跳跃而出,我相信这一拨人会走得越来越远。因为这一拨人经过了长时间的生存挤压,以及市场挤压,他们有大量的阅读实践,也有成熟的人生观和价值观,唯一缺少的,就是用最美妙的方式,将这个时代的荒诞用文学的方式记录下来。那么,这一代人就成功了。
深圳晚报:您的书很多都是关于情感主题,您以后的写作还会继续聚焦于此吗?
赵瑜:写作和年龄有逆反的关系。比如,年轻时,越是感情经历单薄,越喜欢写爱情。到了一定年纪,慢慢地有了更多的感情经历时,会渐渐没有表达急迫感。所以,写作的变化和心境关系密切。我下一部作品计划回到我上世纪的90年代,记录一下我的青春期。这么着急怀旧,是怕自己老得快,以后没有耐心描述自己的青春。而且,沉淀了这么多年,再写自己的青春,会有疏离感,也会更深情。
赵瑜年生于河南兰考。中国作家协会会员。出版长篇小说《六十七个词》等六部;随笔集《小闲事:恋爱中的鲁迅》、《小忧伤》等四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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责任编辑 姜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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