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游九江（三章）
蔡旭[海南]
夜访琵琶亭
一座亭子站在浔阳江头，便该是当年白居易送客之处了。
主人的马不在，客人的船也已远去。
琵琶亭正在整修，暂停开放。这样也好，只留下我，与一曲《琵琶行》同在。
这座始建于唐代的亭子，屡经兴废，多次迁移。好在字的长诗永在，历经千年吟诵，却无需整修，一字也不可移动。
这时，诗境涌出，忽闻水上琵琶声。
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琴女不在，只听得“嘈嘈切切错杂弹，大珠小珠落玉盘。”
青衫湿的江州司马也不在，只记住“同是天涯沦落人，相逢何必曾相识。”
一千多年了，这琴声还是那么扣人心弦，这诗句还是那么荡气回肠。
这时分，黑夜把一切都已省略，只有汉白玉的白居易塑像仍在发亮。
我想，亭子整修之后，长诗会在，琵琶曲也会在。
站在浔阳楼外
明知夜间不开放，我还是要来看浔阳楼。
我在围墙外徘徊。我在大门口徜徉。我的心绕着三层楼飞升。
年了！韦应物就在此“复卧”，白居易也在此“知其然”。
苏东坡为浔阳酒楼题匾时，因墨污而舍弃了酒字，更显了大气魄。
施耐庵在《水浒传》里，描绘了“雕檐映日，画栋飞云”的美景。
最广为人知的当然是宋江，他在二楼饮了“蓝桥岁月”酒。
更为人知的是醉后题诗：“他日若遂凌云志，敢笑黄巢不丈夫。”
是的，这晚在门外，我见不到这些人，这些物。即使白天前来，也看不到它的原版与原装了。
可是千百年了，人们还是川流不息，来同古诗、故事、名人、名著相会。
来领略因一人而名世的胜地，来赏识为一书而增色的山水。
寄托于这座楼的非物质财富，已穿越了时间，而固定着地点。
这正是一座城市之魂。
也不止是这座城市之魂。
重来烟水亭
还是在夜里，还是在九江。就只有这个晚上了，还得去看看烟水亭。
与它一别已33年，可是按时作息的大门，仍然谢绝了我的夜访。
好在甘棠湖还在，九曲桥还在，湖中岛还在。“别时茫茫江浸月。”白居易的浸月亭会在。
“山头水色薄笼烟。”周敦颐的烟水亭也会在。
千百年来，风毁了会再造，火烧了会重建。一切美好的东西都有永葆青春的理由。
周瑜的点将台就更不可或缺了。
想当年，大都督雄姿英发，令旗挥起万船破浪，成就了赤壁一战成名。
把一个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范例，让军事史去传颂。
此时，战鼓与呐喊都被一围粉墙隔开了。
波光粼粼的湖水，倒映着绚烂的霓虹与欢庆的彩灯。一阵凉风拂来，驱散了我心头的燥热。不管见不见面，烟水亭还是那么美好。这个晚上，也就那么美好。
——蔡—旭—广东电白人，现居珠海。高级编辑，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。曾任《海口晚报》总编辑、海南省作家协会副主席。出版散文诗集《彩色的明信片》《蔡旭散文诗选》《顺流而下》《简单的生活》等25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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