走进“渔雁部落”二界沟街道,那留存在资料中的原生态渔雁部落,海滩渔民、河海沟汊、鸥舞鹤翔、海边拾蜊、海鸟翻飞、渔船泛海的情节已经不落痕迹地消失在历史的烟尘中,那个开启河口人类文明的发源地,有着众多先民文化遗存和文化密码的渔雁部落,就这样以最不出意外的面貌自然地展露她的姿容。
二界沟原为海水潮汐作用下形成的一条潮沟,清代沟东隶属海城县,沟西隶属广宁县,一沟界两县,遂称二界沟。这里是一个半封闭的海岸水体,南面与海洋自由沟通,北面有辽河、双台子河、大凌河等水体注入,南来海水和陆域河水在这片水域交融,咸淡相融的海河两合水更适合鱼虾的洄游与繁衍,遂成富足的天然渔场。有肥沃的浅滩,且地势平缓,使得先民可以相对容易的在此地维系生活,也使得河口成为人类文明的发源地。表面上看,二界沟既非端坐辽河口腹地,亦未钻进辽河套内里,而是地处辽河口边缘,仅有一条潮沟与辽东湾往来沟通,二界沟坐落在东岸。辽东湾的潮汐每隔12小时20分钟左右,就是一涨一落两个流,一天24小时则两涨两落四个流,如此循环往复。退潮之际,海水自北向南回流,二界沟的渔船即可顺流出海;与海中捕鱼之后,海潮涨起,海水自南向北涌流,出海渔船可以顺流返航。也就是说,从二界沟到辽东湾的渔船,一出一返都能赶上顺流。据老渔民介绍说,这种顺流十分必要,先民出海尽使帆船,靠风使船,见风使舵,风向并不是总能和目的地契合,所以船只对潮流的迎合非常重要。“二界沟好地方,潮涨流北上,潮落流南淌;早出乘流去,晚归顺流返。潮退船出海,潮稳起丝网;鱼虾装满仓,潮涨转回乡。”
二界沟的民谣和民间故事就像海滩上生长的翅碱蓬一样,追逐大海,随风而长。几乎每个二界沟人都能随口唱出一两首渔歌,说出一两段民谣,讲出几段渔雁故事。二界沟的刘则亭老先生整理、挖掘出几百个古渔雁民间故事,我在刘则亭老先生的《渔家的传说》、《辽东湾的传说》、《渔村史》、《海湾传说》、《渔家风物民俗史话》等书中读到过这些精彩故事。土生土长的二界沟小伙子袁野也不例外,他随手指着南面的一片海滩告诉我,文蛤滩南面有片滩涂叫铁锚岗,传说是二界沟的一个小渔夫海娃变的。他说海娃自小腿脚勤,记性好又聪明,村里的长者吩咐他挨船挨户齐那海口点灯笼标的油。规定一船一两,一户一两,得齐油五千两,才够一年灯笼标用油,多一滴有余,少一滴不够,不多日子,海娃将五千两油齐齐整整装满几大缸。当晚,海娃乘人不备,往自家锅里多放两勺油。就在那一年海上渔事将要结束的一个夜晚,灯笼标断油灯熄,进港渔船失去灯笼标指引,脱锚失事遇难。海娃没想到自己一时小贪,酿下大祸,非常痛悔,遂被罚到南滩做一只铁锚,五年期满才能回家。海娃兢兢业业坚守着岗位,救助往来渔船。就在五年期满之际,遇上海盗抢劫渔女,海娃不顾回家期限,死死拖住海盗船,救下渔女。结果,海娃因耽误回家期限,化成一只铁锚,世世守卫他的文蛤滩,后来,人们为纪念海娃把文蛤滩南端起名“铁锚岗”。袁野指着海滩南端一片影影绰绰凸起的陆地,告诉我,那就是铁锚岗。
在袁野的引领下,我沿着街路细细寻觅当年渔雁的踪迹。据袁野介绍,当初这些街路都是不存在的,都是浅滩渔场,早期水雁、陆雁都曾在这里讨生活。顺着街道慢慢走,不时停下脚步听取居民说一段渔雁故事传说,眼前浮现从其他河口像候鸟一样迁徙而来的渔雁人家,他们披星戴月,沐风沥雨,摇着船,拖儿带女,携带全部家当涌入辽东湾,以捕捞丰厚鱼虾或以服务捕捞业为行当,追逐着洄游的鱼虾,候鸟一样生产生活,并被代代相传。那个年代,二界沟没有柏油马路,整个渔雁部落都铺满了厚厚的蛤蜊壳作为街路。在冥想中低下头来,目光不时为脚下的蛤蜊壳吸引,捡拾起来,那老旧斑驳的蛤蜊壳,不知道为哪代渔雁所遗落还是近代渔民遗弃,顿时产生时空穿越的错觉。
辽河这条巨龙在入海时渐次摆尾,不经意地成全和失落了一些地界,如牛庄、海城、田庄台、二界沟、营口等,随着海岸线渐退,二界沟拥有了便于出入辽东湾的地利,成为关内外渔民的落脚点和聚居地。在以世纪为单位来流转的漫长岁月中,人类远祖逐渐摸索出了规律,知道了这一处河口何时封冻,那一处河口又几时开化,于是他们有规律地在各个入海河口(据《辽宁地域文化通览》一书记载,中国有多个天然入海河口)之间往来穿梭,追逐着变幻的四季,追逐着洄游的鱼虾。据说,明代二界沟一带就有渔民栖息,那在阳光下晶莹了多年的蛤蜊壳文化遗存,让人不自主地想到渔雁先民的荣光。在刘则亭老人的住处和张清华造船厂,我看到一排排的捻船、压舱石和锚;在传统的渔家开海节仪式上,我看到大秧歌、渔家号子、渔家祭祀、顺丰旗等传统的渔雁文化符号,这些渔雁文化元素正破除岁月的尘封,向我们走来,引导我们沿着先人的足迹,走进渔雁部落。
连日来,在古旧渔雁部落和新型渔雁小镇交替变化中行走、感悟,不时会怨妇一样地抱怨现代的野蛮破坏了历史的朴素,一会又感叹时代的便捷丰富现代渔民的生活。我知道自己不能以抒情的名义拖历史进步的后腿,恍惚中内心还是小小地纠结了一下下。当然,随着海岸线渐退,滩涂向良田转变,二界沟码头逐渐延展向海洋深处。周边滩涂海产资源逐渐萎缩,渔民捕捞已从滩涂走向深海,从远古走来的渔雁小镇必然跟着转型走向陆地。沧海桑田,哪一刻不在转变,处在发展中的二界沟也一样不能免俗。
去“老坨子”是我此次走进渔雁部落的最后一站。“老坨子”也是保存最完好的一处古渔村遗址。“老坨子”在二界沟镇西南海岸边,是一处浪花簇拥的岗坨,是渔雁部落唯一一处没有被文明耕耘过的原生态古渔村遗址。
登上“老坨子”,像走入原始渔雁部落。老坨子面积不足两公里,三面受水浸泡,背靠陆地亦是盐碱的不毛之地。老坨子上的植物长得茂盛且随心所欲,层层叠叠,挤挤挨挨的,草、树、藤、花都肆无忌惮地生长着,完全没有被文明耕耘的痕迹。这里有余年的古桑及年轮不详呈对称状古柳,枝杈纵横,树遮天蔽日,植物林林总总,没规则、没秩序,有一种步入原始森林之感。在老坨子上至今还有一眼淡水泉,所说的泉,就是一个形似锅底的水泡子,直径约30米左右,四周为各种树木环抱。据说,此泉不管如何干旱,水不枯竭,固定水位。由于泉已多年无人清淤,年复一年树叶积淀,已没有水清见底之状,但捧在手里仍觉清澈。在老坨子这两公里的地界,除了这眼泉就是老坨子神庙了,据说神庙是渔雁先民为祈求上苍降福,顺利返航而修建的。来老坨子的人多是赶海捞虾、下旱网的,把这里充为驿站。在海上30公里处第一眼看到的陆地便是老坨子。近几年,神庙因年久失修,当地政府已经在原址整修了老坨子神庙,受神灵保护的老坨子任凭潮涨海啸,岿然不动。
每年都有一些艺术家朋友来到二界沟创作,其中以写生、摄影为最多,他们自发、自主、自愿地记录着“古渔雁”的生活经历与文化风情,无论是在造船厂、补网场,还是在码头、渔市,都有他们的身影。他们就着腥咸浓淡胶着的河海气息,汇聚着南腔北调的语音方言,诠释着一种古老而现代的文化传承。渔雁部落,不管你外貌如何变化,你都永远是我魂牵梦系的地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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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编:雪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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